石雕

“今天聽了孫老那麽說， 我就在想，異世界的那些東西都可以過來，裝作人的樣子， 會不會這個世界已經有很多這種人存在，”許姝囈語似的輕輕說著， “那就太可怕了。”

柏睿說：“可怕什麽， 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規則， 沒有生靈可以例外，要是真的來了就得遵守這裏的規則。”

“這裏有什麽規則”許姝驚奇地問。

“建國後不許成精。”

許姝：“……”

柏睿低頭看過去，她趴在他的胸口， 頭發蓬松地拱起， 像一只毛球。他覺得好笑，順手給她理了理頭發。許姝擡起頭來看他，“我是說真的。”

“我說的也是真的， ”柏睿說，“現在的網絡信息有多發達， 這頭發生的事， 十分鐘之後地球另一頭就可以知道了。就算有超越自然的力量又能怎麽樣呢能和全世界對抗嗎就算他們想害人，也要忌憚自己會不會被人類社會所發現， 萬一發現了很有可能被捕捉，然後送去手術臺上被解剖。”

許姝咽了下口水， 此刻的感覺就像是看一部恐怖片，快要結尾的時候來了個度的反轉， 恐懼的對象完全調換過來。

她把毯子拉高，臉也埋進去一半， “社會太險惡了， 我覺得好危險。”

柏睿笑了， 聲音從胸膛沈沈地傳出，“你不危險，異世界那些東西有多厲害，有研究價值，你什麽超常能力都沒有，連研究價值都沒有，上手術臺都是浪費。”

許姝翻了個白眼，可惜黑暗中沒法正常傳遞。不可否認的經柏睿這麽一說，她心底隱隱深藏的焦慮好像都被打散了許多。

柏睿卻準確無誤地低頭，親在她的眉心，“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你和他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許姝問這句的時候聲音軟軟的，猜測他肯定要誇她幾句，比如善良漂亮之類的。

柏睿說：“你有身份證。”

許姝：“……”

許姝沈默了兩秒，聲音跟擠出來似的，“就這不一樣”

柏睿篤定又平靜地看著她的發頂，“這還不夠能坐飛機，能上高鐵，還能網上購物，你就是從大涼山裏來的鄉下小姑娘，身邊有柏靜，宋旭琳，還有我。”

許姝怔住了，緊緊抿了一下唇，把頭埋地更深，伸手攬住柏睿，呼吸間全是他帶著溫度的味道，像松柏，夾雜著濃郁的男性荷爾蒙。

她舒坦了，柏睿身體卻緊繃起來，原有的睡意全沒了，他躺了一會兒，聽到許姝的呼吸平穩綿長。才稍稍挪動調整了一下姿勢。幸好沙發面積大，兩人躺著也不顯得局促，還能拉開點距離。

窗外昏暗的燈光透進來一些，她的睡顏很平靜，也很漂亮，睫毛長長的，保持著微微的彎曲，在皮膚上投了一小片影。許姝的眉眼鼻子比例都很好，完全體現了東方美學，柏睿知道，只要她睜開眼笑起來，讓人不由自主就心軟。

這樣的姑娘，如果是在正常環境長大，應該被寵著捧著過得順風順水，而不是在無止盡的危險中搏命。

柏睿久久凝望著她，呼吸重了些，俯身在她臉上和頭發上親吻。清新的芳香讓他微微瞇了瞇眼，灼熱的呼吸慢慢呼出，他身體稍稍後移，圈著她的肩膀，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如孫老所說，張立玨很快來了消息，約柏睿見面。

這次約的地方是市內一個高級公寓，張立玨的私人產業之一，他的公寓占地三百平米，醫護保姆齊備。

宋旭琳前兩天說家裏狗糧過剩，決定要深入研究風水學，今天沒來。柏睿和許姝到了樓下，被物業管家帶上樓。

叮的一聲電梯打開，保姆請兩人換了鞋，領路把他們帶到張立玨的房門口。

許姝暗自感慨有錢人排場就是不一樣。

張立玨躺在床上，左手纏著紗布，醫生剛給他做完簡單的檢查，說：“沒有什麽大問題了，接下來只要靜養就會恢覆。”

張立玨點點頭，示意助理送醫生離開，然後轉頭對柏睿和許姝打招呼。

聽過孫老那番話，許姝帶著探究的心思觀察了張立玨的言行，得出的結論是：看不出問題。

張立玨摁了一下眉心，說：“你們看到了，這次我搭了半條命進去，差點死在裏面沒出來。在過一個半月就差不多要到我又要進異世界，這次需要你們好好幫我。”

柏睿之前已經從孫老那裏知道很多情況，張立玨這次找的是論壇上久負盛名的一個團隊，但在上個世界翻車，陪著張立玨的一個小隊全軍覆沒，沒人活著出來。

“下個世界確定是無解世界”柏睿明知故問的，還是問了一句。

張立玨神色一斂道，“八九不離十，除非所有風水師都算錯了。不然就是無解世界。”

柏睿道：“你離四十五還早，何必這麽拼命”

頻繁地進入異世界對人來說是種負擔，若是精神脆弱一些的，直接發瘋都有可能。張立玨有錢有資源，根本不需要這麽著急。他現在這股拼命的架勢，倒像是有什麽其他迫不得已的原因。

張立玨說：“如果我說沒多少時間了。你信嗎”

柏睿說：“你身體出了問題”

張立玨苦笑一聲，“之前是我急著解決家裏的詛咒，你們看著我時間還多，二十年後才到四十五歲，但張家是所有血緣都受到詛咒，不止我一個。我的叔叔，今年已經四十二了，離詛咒發作沒幾年了。而且家族大了，要考慮的事情方方面面，所以留給我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這是張家內部的事，柏睿聽過之後沒打算繼續討論，“無解世界是早就定好的，到時候把時間地點告訴我們就行。”

張立玨點了點頭，眉宇間依舊擰地很緊，“除了這個，其實還有一件事。”

他目光閃爍，似乎在想著什麽，猶豫幾秒之後開口，“上一個世界，我遇到一個很特殊的人。”

柏睿看著他沒說話。

“陶維熙。”張立玨原本還想賣個關子，見柏睿不為所動，只好先公布答案。

許姝露出意外的表情。

柏睿神色微動，很快又恢覆冷淡，“她是外來者”

張立玨還以為柏睿就算不是震撼，也會驚訝，但看他幾乎沒什麽變化的臉。張立玨自己反而十分詫異，隨後又察覺到柏睿的問題有些奇怪。柏睿不是喜歡廢話的人，沒有問其他，頭一句是確認陶維熙外來者的身份，這背後透露的是什麽意思。

張立玨一時間想的很多，回答：“上個世界外來者有十六個人，她是其中之一。”

柏睿又問：“她通關了嗎”

張立玨搖頭，“不知道，我是半死才逃出來的，根本沒精力去關註別人。抱歉啊，本來想替你好好觀察一下陶小姐，但是她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

張立玨目光悠遠，陷入回憶，“她很厲害，比我網上找的那個團隊厲害多了。而且我一直註意她的事被她發現了。就在異世界的第二個晚上，她單獨找上我。”

說到這裏，張立玨瞥了一眼柏睿，“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一問，我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就是以前幫你調查過她的那些資料。那個時候我感覺很危險，她聽到你的名字之後那種危險的感覺就沒了。通關的前一個晚上，她還找過我一次，讓我傳給你一句話。”

柏睿沒接話茬。

張立玨只好說：“她說，她在下個世界等著你。”

許姝心裏泛過一絲寒意。

張立玨說完這些話後，面上露出累的表情。

柏睿冷聲道：“你上個世界經歷過什麽，詳細和我說說。”

“行。”張立玨道。

保姆敲門送了藥和水進來。張立玨服藥之後就原原本本地把上個世界的經過告訴柏睿和許姝。上個異世界他去的是一個石雕小鎮，家家戶戶都擅長石雕，通關的條件是在限期內完成一座人像石雕。

“做石雕的過程必須很小心，出現人體的形狀後，如果不小心弄斷石雕手腳，到了晚上就會同樣斷了手腳。而且不管怎麽做，最後那個石雕的臉，都會越來越像自己……”

“我出錢找的那個團隊，先後兩個都因為石雕先出事，都死了。最後一個人石雕基本成型，但到了晚上，石雕好像活了，他是被石雕掐死的。”

張立玨眼裏閃過一絲痛苦，“離限期越近，外來者身體都會變得僵硬，好像逐漸在變成石雕。”

“你是怎麽通關的”柏睿問。

張立玨道：“外來者裏有一個找到關鍵的線索，延緩了剩餘的人石化的過程，趁這個機會我們找到了挖石料的礦洞，在最後限期通關。”

“石雕呢”

“什麽”

柏睿道：“完成石雕才能通關，你做好的石雕呢”

張立玨，“在進通道的時候我砸了。實在太詭異，看到就感覺心裏不舒服。”

“可惜。”柏睿感嘆。

“可惜什麽”

“聽起來這個世界的等級不低，石雕可能是一個道具，長得和本人一樣的東西，說不定是替死功能。”

異世界的道具等級差別嚴重，如果真是替死效果，那是屬於道具中的極品。

張立玨道：“是道具也沒用，反正都已經扔了。”

柏睿又問了上個世界一些細節，隨後提醒道：“無解世界的難度比你上一個世界更高。”

“我知道，我已經讓人去網上找人高價收購道具，希望有用。”

柏睿蹙眉。這種做法一般情況是沒錯，但每一個異世界都關系到活命，有腦子的外來者都不會把好不容易得到的道具賣了。金錢是有用，但在性命攸關的時候，也沒那麽有用。

這些柏睿沒有說，帶著許姝很快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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